2022-11-04 16:41:15 孫 振 祝大偉 李亞楠 翟欽奇
新疆克拉瑪依農業(yè)綜合開發(fā)區(qū)，種上鹽地堿蓬的一片鹽堿地披上綠裝。韓 毅攝
種植鹽地堿蓬之前，克拉瑪依農業(yè)綜合開發(fā)區(qū)鹽堿地景象。趙振勇攝
中國科學院南皮生態(tài)農業(yè)試驗站研究人員在查看小麥長勢。苑立偉攝
吉林鎮(zhèn)賚縣，俯瞰任志國管理的6700多畝水稻田。潘晟昱攝
倉廩實，天下安。
“看看世界上真正強大的國家、沒有軟肋的國家，都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绷暯娇倳浭冀K把糧食安全作為治國理政的頭等大事。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全方位夯實糧食安全根基”。
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根本在耕地。全國有15億畝鹽堿地，其中5億畝具有開發(fā)利用潛力。2021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山東考察時強調，開展鹽堿地綜合利用對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端牢中國飯碗具有重要戰(zhàn)略意義。
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研究制定鹽堿地綜合利用規(guī)劃和實施方案”“分類改造鹽堿地”。
金秋時節(jié)，本報記者深入鹽堿地較集中分布的環(huán)渤海地區(qū)、東北松嫩平原、內蒙古河套灌區(qū)、新疆地區(qū)，看各地如何根據不同鹽堿區(qū)的特點，開展鹽堿地改良科學研究、技術示范、開發(fā)利用等，喚醒“沉睡”的耕地資源，助力夯實糧食安全根基。從今天起，記者調查版陸續(xù)推出“鹽堿地綜合利用”系列報道，敬請關注。
干硬的土地上，有的泛著白花花的鹽漬，陽光下有些晃眼。不少地塊板結有裂縫，踩上去坑坑洼洼的。這是記者在秋日見到的鹽堿地的樣子。
趕上一場雨，它又變成另一番模樣：黃蒙蒙的土地，又軟又黏，踩上去既打滑又沾腳。車陷進泥里，3個人一起推，腳陷進去半拃深，還是使不上勁。
這樣黏重的地能打糧嗎？
從渤海之濱到嫩江之畔，從河套平原到天山南北，穿行河北、內蒙古、吉林、新疆等四省區(qū)八縣市采訪，綠油油的玉米、紅彤彤的高粱、黃澄澄的稻谷不時可見，豐收的景象令人欣喜：遠望是米糧川，近看腳下泛著鹽漬的田間小道，不難發(fā)現(xiàn)這曾是撂荒的鹽堿地。
“鹽堿地種出優(yōu)質稻”“養(yǎng)出了大個蝦”“長出80多種植物”……調研過程中，從一句句充滿喜悅的話語中，記者切身感受到：科研成果正加快轉化為現(xiàn)實生產力，鹽堿地里產出了更多中國糧。
環(huán)渤海地區(qū)鹽堿地——
變以水壓鹽為“適鹽用鹽”“以鹽制鹽”，因地制宜構建分區(qū)分類增產增效模式
村里的深水井關停了。這讓河北省滄州市南皮縣劉八里鄉(xiāng)李家庵村村民李振宇頗為感慨：“過去，深水井是莊稼的命根子。”
望著一張環(huán)渤海地區(qū)農作物需水量和降水量分布圖，記者方才體會這話的含義：當?shù)匦←?、玉米兩季作物全年需水量約800毫米，年降水量卻僅480至550毫米，且分布不均，七成集中在7至9月。
干旱缺水，蒸發(fā)量大，鹽分隨蒸發(fā)聚集地表，造成環(huán)渤海地區(qū)部分土壤鹽堿化。“以前種地，缺水了就抽深井水，既為灌溉，也為以水壓鹽，阻止鹽分向地表聚集。”李振宇說，“那時，種一季小麥要灌5次水，每次每畝耗水量超過50立方米?！?/p>
“以水壓鹽，淋洗了地表鹽分，改善了作物生長條件，也造成深層地下水位持續(xù)下降。”南皮縣農業(yè)農村局副局長宋子良說，這些年，國家在河北開展地下水超采綜合治理試點，深井水灌溉在當?shù)貪u成歷史。
不再抽深井水灌溉壓鹽，鹽分會不會重新聚集地表？一處洼地，解了記者之惑。這片洼地原是一個廢磚廠，如今是個大水坑，集滿一個夏天的降雨，也滋潤了南皮縣曲莊村谷物種植專業(yè)合作社負責人張培庚流轉的600多畝農田?！耙患拘←?，一季玉米，都用這水灌溉。”張培庚說。
“別看水渾，鹽堿土含有的礦物質融進了水里，能增加作物籽粒的礦物質含量。”張培庚稱它為“微咸水”：經過一個冬天的沉淀，坑塘蓄積的雨水通過與淺層地下咸水水體交換，鹽分達到約3克/升，雖高于淡水1克/升的含鹽量，但不會危害作物生長。
“現(xiàn)在只在小麥拔節(jié)期澆一次水?！睆埮喔忉?，這樣澆水，一舉三得：讓作物耐受有限的鹽分，又在生長關鍵期得到灌溉；在開春蒸發(fā)最強的時候澆灌，以水壓鹽，隨后利用夏季降雨，充分淋洗微咸水灌溉留在地表的鹽分；微咸水的調用，有利于降雨滲入地下，起到淡化淺層地下咸水、控制地表鹽分的作用。
“過去是井灌井排、以水壓鹽，現(xiàn)在利用鹽堿地淺層地下咸水資源豐富的特點，‘適鹽用鹽’‘以鹽制鹽’?！敝袊茖W院南皮生態(tài)農業(yè)試驗站站長孫宏勇介紹，近年來環(huán)渤海地區(qū)約1200萬畝的中輕度鹽堿地推廣利用微咸水灌溉等技術，相較2012年，平均每畝節(jié)約淡水60多立方米、增產糧食100公斤。
對中重度鹽堿地，怎樣利用？記者從南皮縣一路向東，先后來到滄州市所轄的黃驊市、海興縣。
黃驊市距渤海30多公里，地下咸水含鹽量更高，土壤鹽堿化程度更重。溝塘里，“微咸水”變成了“重咸水”，鹽分超10克/升，一灌溉作物就枯了苗。黃驊市農業(yè)農村局高級農藝師張忠合介紹，當?shù)匾虻刂埔税l(fā)展了50多萬畝的耐鹽堿旱作小麥，平均畝產約500斤，“產量雖不到正常耕地的2/3，但售價高出一截，因為小麥施用化肥少，綠色無污染?！?/p>
在海興縣，一些重鹽堿荒地種莊稼曾顆粒無收，如今搞起水產養(yǎng)殖和生態(tài)畜牧業(yè)?！疤烊坏牡叵孪趟?，正適合海蝦等生長。重鹽堿地種莊稼不行，一些耐鹽牧草卻能成活，適合發(fā)展生態(tài)養(yǎng)殖?！焙Ｅd縣副縣長李兵介紹，目前全縣水產養(yǎng)殖業(yè)年產值2.15億元，帶動1.5萬余人就業(yè)；畜牧業(yè)年產值16億元，帶動5萬余人就業(yè)。
打開渤海糧倉科技示范工程示意圖：在環(huán)渤海地區(qū)，自西向東依次分布著節(jié)水優(yōu)質農產品帶、鹽堿生態(tài)草牧業(yè)帶、沿海生態(tài)保育帶。2013年4月，面向國家糧食安全重大需求，科技部、中科院聯(lián)合河北、山東、遼寧、天津共同啟動渤海糧倉科技示范工程，針對環(huán)渤海地區(qū)4000萬畝中低產田和1000萬畝鹽堿荒地，構建分區(qū)分類增產增效模式，已實現(xiàn)2020年比2012年糧食增產100億斤的目標。
“我們根據不同區(qū)域水鹽條件因地制宜推進綜合利用，實現(xiàn)生態(tài)效益與經濟效益的統(tǒng)一?！睂O宏勇說。
松嫩平原鹽堿地——
培育耕層、以稻治堿，河湖連通、涵養(yǎng)生態(tài)，沃土好水種出優(yōu)質稻
田間的微風，裹挾著泥土的清新。秋風吹過壓彎了腰的稻穗，稻浪起伏。吉林省白城市鎮(zhèn)賚縣英臺農機農民專業(yè)合作社理事長任志國告訴記者，這片6700多畝的稻田里，不少是他種的中晚熟品種，生長期長，產量高。記者不禁疑惑：一些稻穗根部泛起白色鹽漬，顯示這里曾是鹽堿地，種稻已是不易，為何還能高產？
受季節(jié)性降水不均等影響，吉林省西部松嫩平原鹽堿地是東北蘇打鹽堿地的集中分布區(qū)。地處松嫩平原腹地的白城，又是這一分布區(qū)的典型代表。
高產稻何以種出？
答案藏在田間。抓起一把深棕色的泥土，土質濕潤疏松，可見團粒狀顆粒，完全不同于先前見到的鹽堿荒地?！跋旅媸躯}堿，上面是沃土，我們在地表培肥了10多厘米厚的耕層，透氣性好，有機質含量高?！倍自谔镱^，任志國聊起實施多年的“以稻治堿”技術。
先淡化表層鹽分，每年春季插秧前放水淋洗地表鹽分；再肥沃耕層，秋收后旋耕翻耕，秸稈粉碎還田，提升土壤肥力——從2008年成立合作社，堅持10多年培育出這10多厘米厚的耕層，任志國最深的感受是：“向科技要糧潛力大?！?/p>
合作社成立的頭幾年，受制于技術，任志國和社員們只能種鹽堿化程度輕的“好地”，對程度重的“望田興嘆”。這些年，吉林省農業(yè)科學院的專家和縣農技人員上門，傳授他整地、翻耕、培肥全套技術，也送來多種耐鹽堿水稻品種?！暗亓ε喾屎?，我們按專家的方法育苗、插秧，每公頃地產出中晚熟水稻超1萬公斤，我們管它叫‘噸糧田’?！比沃緡f。
答案還藏在水里。把手伸進水田，晃幾下，手心感到一股舒適的溫涼?！斑@水來自嫩江，水溫比過去灌溉用的深井水高。”任志國說，中晚熟稻生育期長，開春后就要育苗，5月初就要插秧，合適的水溫更利于秧苗生長。
多年來，隨著引嫩入白、引松入長及大安灌區(qū)、松原灌區(qū)等供水工程的實施，松嫩平原大片農田得到灌溉。2013年起在吉林西部實施的“河湖連通”工程，又將一個個湖泡、坑塘串點成線，涵養(yǎng)了生態(tài)，也連通了農田灌溉的毛細血管。
“按照‘鹽隨水來，鹽隨水去’的水鹽運動規(guī)律，‘以稻治堿’說到底還是‘以水治堿’?！比沃緡f，“沒有國家對農田水利設施持續(xù)投入，就沒有這成片的水稻田?！?/p>
鎮(zhèn)賚縣農業(yè)農村局副局長馮明介紹，全縣305萬畝耕地中，半數(shù)以上為鹽堿化耕地，通過多年來“以稻治堿”，今年全縣水稻種植面積超過155萬畝。
一條嫩江，引來高產田，也引來優(yōu)質稻。在嫩江下游的大安市聯(lián)合鄉(xiāng)萬福村，愛好攝影的圣力種植農民專業(yè)合作社負責人王千士遞給記者一臺長焦相機。拉近焦距，可以看到金燦燦的稻田里，不時闖進多種飛鳥。王千士在旁如數(shù)家珍：“蒼鷺、白鷺、東方白鸛……每年深秋候鳥遷徙時，都會來稻田做客。”
在這片曾經的鹽堿地里，王千士種上了綠色有機稻，不打農藥，人工除草，水田里兼養(yǎng)魚、蟹，“鯉魚能吃蟲，螃蟹生長過程中會換殼，換下的殼含有鈣、磷等元素，直接還田，培肥地力?！?/p>
在白城，記者走訪了多家企業(yè)、合作社，有的推行化肥減量，有的發(fā)展稻蟹共作，有的利用牛糞還田實現(xiàn)種養(yǎng)循環(huán)，方式雖不同，認識卻一致：變鹽堿地資源劣勢為產業(yè)優(yōu)勢，用生態(tài)的方式產出優(yōu)質的稻米。截至目前，白城市有25種水稻品牌獲有機產品認證，“鎮(zhèn)賚大米”“大安大米”成功注冊地理標志證明商標。
鏡頭里，幾只候鳥正啄食稻谷，王千士并不在意，“珍惜這好生態(tài)，才有這好稻米！”
內蒙古河套灌區(qū)鹽堿地——
堅持系統(tǒng)思維，變單純改良鹽堿地為“留、用、改”結合，采用科學灌溉方法，解開次生鹽堿化癥結
坑坑洼洼的地面，踩上去有些硌腳，地表的裂縫縱橫交錯，“織”成了一張網；呼呼的風，把這干燥之地刮得更干燥了。在內蒙古自治區(qū)巴彥淖爾市五原縣隆興昌鎮(zhèn)榮義村，一片鹽堿地頗令記者不解：為何這塊地不跟周邊鹽堿地一同改造？
“五原縣地處河套灌區(qū)腹地，因地勢低洼，周邊地下咸水都往這里匯集，導致土壤鹽堿化嚴重。而這一帶處在地勢最低點，我們專門留出來供土壤自由呼吸?！蔽逶h農牧業(yè)技術推廣中心主任李二珍介紹，縣里在改造鹽堿地過程中專門留出10多處這樣的“生態(tài)涵養(yǎng)區(qū)”：遵循“鹽隨水來，鹽隨水去”運動規(guī)律，騰出難以改良的洼地供地下鹽分匯集，保留土壤原始生態(tài)，也降低其他區(qū)域改良難度。
折射鹽堿地治理理念之變的，除了“留”，還有“用”。
不遠處，十幾個干涸的坑塘里，泛著白花花的鹽斑，摸一摸，像結了層“痂”。榮義村村民李忠義卻把這兒當成寶——今年初，他在這里流轉了120畝地，利用地下咸水養(yǎng)殖南美白對蝦。
“都是一斤17尾左右的大蝦，買家搶著上門收?！眲倓偼瓿刹稉?、銷售，李忠義清空塘里的水，正利用紫外線曬塘、殺菌，“用好了，鹽堿洼地是致富寶地?！?/p>
“過去，提起鹽堿地治理，就是改良。”李二珍說，現(xiàn)在是“留、用、改”結合，注重遵循客觀規(guī)律，強調綠色生態(tài)。
李二珍說，現(xiàn)在之所以懂得敬畏生態(tài)，是因為以前吃過這方面的虧。黃河“幾”字彎頂端是位于巴彥淖爾市的河套灌區(qū)，得益于黃河水灌溉，這片土地特別肥沃。但常年大水漫灌、只灌不排等不合理灌溉方式，導致嚴重的次生鹽堿化以及農業(yè)面源污染。
“這里的特殊區(qū)位，決定我們必須堅持系統(tǒng)思維，用綠色生態(tài)的辦法改良鹽堿地。”五原縣水利局黨組成員鄔庚寶介紹，河套灌區(qū)西邊是烏蘭布和沙漠，南邊是庫布其沙漠，東端是烏梁素海，河套灌區(qū)成為阻止沙漠擴散的天然生態(tài)屏障，是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的重點區(qū)域。
對鹽堿地，如何用綠色生態(tài)的辦法“改”？
行走在五原縣的田間地頭，遠看路相連、渠相通、溝配套，近看又有奧妙：經除草、清淤后的排水溝，水流通暢，溝與溝相通，不再“只灌不排”；曾經的土渠加裝了模袋混凝土等襯砌，防止水下滲流失。
“過去大水漫灌，現(xiàn)在不能這樣干了?！编w庚寶說，河套灌區(qū)全年農業(yè)灌溉引黃用水量約40.4億立方米，其中五原縣9億立方米，用水指標分配到鄉(xiāng)、村、組、戶，“擰緊農業(yè)灌溉水龍頭，也就解開了次生鹽堿化的癥結。”
既節(jié)水，又增效。在隆興昌鎮(zhèn)義豐村一片850畝的玉米地里，一根根黑色管線伸進地頭，根據作物株距設置的管線孔隙，將肥料隨水輸送至植株根系。義豐村黨支部書記武云把這稱為“滴灌驅鹽”：在作物根系形成淡水層，提供養(yǎng)分，淡化鹽分；肥水只匯集在耕層以下20厘米，不與深層地下水相接，降低農業(yè)面源污染，還能減施約一半的化肥。
滴灌驅鹽見成效。武云說，和五原縣許多村莊一樣，過去村里的七成耕地都種了更耐鹽堿的向日葵，如今大部分地里種上高粱、玉米，增加了農民收入。
義豐村種植結構之變，離不開政策和農藝措施的推動。武云介紹，2018年初開始，縣里對包括義豐村在內的3個村實施5萬畝鹽堿地改良示范，農技人員上門指導村民施有機肥等降低鹽堿，帶大家平整土地、深翻深耕，一連做了好幾年。
結合鹽堿地及中低產田改造，2018年起巴彥淖爾市持續(xù)開展控水、控肥、控藥、控膜行動，已在河套灌區(qū)推廣水肥一體化技術應用309.26萬畝，累計減少化肥用量2.46萬噸；實施以鹽堿地改良為重要內容的高標準農田建設232萬畝，推動渠、溝、路等高標準配套。
“‘十四五’時期，我們將整體改造提升全市1100萬畝耕地，其中包括484萬畝鹽堿化耕地，力爭在河套灌區(qū)年產約54億斤糧食的基礎上，實現(xiàn)增產近50億斤，相當于再造一座河套糧倉。”巴彥淖爾市農牧局副局長李斌說。
新疆地區(qū)鹽堿地——
推廣有機肥還田，培育種植“吃鹽植物”
在新疆喀什地區(qū)莎車縣阿熱勒鄉(xiāng)色日克都維村的田間地頭，每隔二三十米，就能看到一個綠色薄膜覆蓋的大包裹。村民艾麥爾艾力·巴拉提說，這里面是腐熟的有機肥，每年4到9月是堆肥高峰期，“農技人員說‘肥大吃堿’，真是這樣，我家棉花地畝產提高了約200斤?！?/p>
新疆“三山夾兩盆”的地貌，形成封閉性的內陸盆地，全年干旱少雨：北疆年降雨量不足250毫米，南疆不足50毫米，蒸發(fā)量都在2000毫米以上。這造成當?shù)馗佧}堿化，也嚴重制約鹽堿地改良——“鹽隨水來，鹽隨水去”，離開了水，如何去鹽堿？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土壤肥料工作站副站長湯明堯說，南疆地區(qū)農村60%以上家庭都養(yǎng)牛羊，北疆也有不少規(guī)?；B(yǎng)殖場，將產生的大量牛羊糞與粉碎后的秸稈等漚成有機肥還田，既能提升農產品品質，又能培肥地力、降低鹽堿化程度。
揭開肥堆上的薄膜，可見快要漚好的有機肥呈深棕色的團粒狀，一顆一顆大小不一?！斑@些顆粒是寶貝，通過深翻摻和進鹽堿土，原本緊致的土壤孔隙變大了，透氣性也好了?！鄙嚳h農業(yè)技術推廣中心高級農藝師胡瑞英說著，抓了一把攥在手里：滴不出水，指縫卻有水漬?！皩裎礉?，這樣的肥剛剛好，既能提供土壤水分，又不造成顆粒粘連影響透氣性?！?/p>
這樣“剛剛好”的肥，農技人員探索試驗了3年。2016年4月，莎車縣試點推廣有機肥，縣農技人員帶著群眾開展技術試驗，對比土壤改良、增產等情況，嘗試了十幾種方案?！傲幪剿髯詈玫募夹g，培肥地力?！睖鲌蛘f，2019年10月起，有機肥替代化肥在新疆各地推廣，年均施用有機肥超5800萬噸，化肥使用量連續(xù)3年下降，讓1000多萬畝耕地鹽堿化程度得到緩解。
為彌補缺水的短板，中科院新疆生態(tài)與地理研究所研究員田長彥把研究重點放在耐鹽植物的選種培育上。在克拉瑪依農業(yè)綜合開發(fā)區(qū)植物園里，80多種耐鹽植物讓記者目不暇接：幾十厘米高的黃花補血草，直立在地上的鹽爪爪，半人多高、開著紅花的剛毛檉柳……有的用手一抓，手心竟沾上了白色的鹽粒。
“能沾上鹽粒的叫泌鹽植物，鹽分在‘地表—植物’間循環(huán)，適合用作綠化?！碧镩L彥說，他更關注“吃鹽植物”，植物邊生長邊吸鹽，可用作鹽堿地改良。
植物園不遠處，一片400畝的棉花地即將豐收?！斑^去這里是鹽堿荒地，我們種了3年的‘吃鹽植物’鹽地堿蓬，土壤鹽分大幅降低，第四年就能種棉花，畝產700斤?！碧镩L彥說。
棉花地對面，種了400畝的鹽地堿蓬。這種近半人高、秋冬季節(jié)由綠變紅的植物，看上去不起眼，用處可不少：能作青貯飼料，蛋白質含量高；能做成生物炭，中和南方酸化土壤；還可直接作蔬菜，“炒菜不放鹽，鹽分純天然”。
田長彥在這里篩選耐鹽堿的鹽地堿蓬種質資源，“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推動由主要治理鹽堿地適應作物向更多選育耐鹽堿植物適應鹽堿地轉變’。這兩年我們團隊每年給合作對象寄耐鹽植物種子，在不同地區(qū)、土質試驗改良鹽堿的成效，至今已在新疆20多個縣區(qū)、團場示范種植。”
胡瑞英也領到了種子，并分給莎車縣的幾個合作社，先小面積試種，“大伙兒都盼著，這些希望的種子能破土而出，在鹽堿荒地上長出一片新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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